喝酒的時候,把鐘撥慢一小時
喝酒的時候,把鐘撥慢一小時。
有時候我的確會這樣做,全然不顧這一行為本身似乎過于女性化,以及形式主義。仿佛出門前總要畫個眉點個唇,哪怕其實也沒什么人會盯著你看,又如同堅持在睡前按摩眼角三分鐘,總以為過個十年八年,就會效果顯靈一樣。
好吧。對于女人來講,時間和酒,這都是值得被形式化、同時亦要看情形而定的事。喝前撥鐘,那定是為了一瓶期待許久的好酒。一定不是香檳,喝香檳是件跟時間沒什么關系的事兒,那些氣泡呼啦啦在身體里轉一圈,時間就HIGH著不見了。通常該是一瓶深藏不露的Piont Noir,或者是有著一點點嫵媚辛辣的Sangiovese。撥慢鐘,一個人喝,用一只最基本款的上好水晶杯,手指彈一彈,“鐺——”的清脆響,宣告“女子自我時間”的正式開始。
這種帶有明顯形式主義色彩的行為,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有意識的喝酒”。它不是為了誘惑不是為了發泄不是為了消解煩憂,而是純粹的口舌之行感官之旅,純粹為娛己而存在。
酒體或輕或重,或厚或薄,或輕快或穩重,它經過視線、經過唇、再經過舌尖、經過喉、既而進入身體循環,帶著輕微的眩暈的舞蹈姿態。這樣的過程幾近一種非語言的催眠,當你感覺到這一切的發生,你的身體就在葡萄酒的世界里被打開了。而作為女子的“自己”亦出現了。這種微妙而無聲的體驗的確不可多得。有的時候,它出現在當你凝聚在玫瑰花瓣慢慢變成褐色的邊緣的濃郁香氣里;而有的時候,它出現在你獨自擎在手中的葡萄酒杯里。
說實話,我寧愿喝一杯淡得只剩下稻草味、甚至是連稻草味都不那么明顯的Sauvignon Blanc,也不愿意點一杯十之八九會過于甜膩的Chardonnay(沒錯,新世界的Chardonnay價平而常見,卻多數都過于膩口,而出產在Burgundy、特別是寒冷地區的Chardonnay,酸度就精彩的多,卻又不是隨便就可以碰的到)。
就好象寧愿約會一個寡淡的男人、一個不多話的男人、一個十數年穿同一個牌子內衣、甚至在床上只用一種姿勢的男人一樣,再無趣,起碼安穩妥帖。沒有驚喜,也少有痛心。這大概是要喝過無數爛酒,愛過無數爛人之后才能發現的事(通常發現了,我們也就老了)。然而約會的時候,姑娘們還是常常會被Serve一杯新世界Chardonnay,大略每個男人都以為自己是Montrachet,卻極少有人承認自己不過是一杯開個胃的House wine(畢竟,少有餐廳會將Burgundy的Chardonnay拿來作House wine)所以,為了保持恰當的禮儀,通常就喝一口吧,喝一口再要求暫停——雖然說這種暫停因為時間的理性不可逆轉,僅可能發生在感性的大腦思維深處。但你自己要知道已將那時鐘撥回了一個鐘頭,不是為了回味那不知節制的甜蜜,而是為了給自己機會后悔。
至于喝過之后再想起來要撥慢時鐘,對我來說,要么意味著酒太少,喝完了還能清醒地記得去撥鐘,要么就是酒太好。呵,倒并非是要開一瓶多貴的酒,有的時候,不過是因為天氣不錯心情不錯,而對方穿的衣服又深得我意——就是如此簡簡單單,卻又仿佛越來越難得遇見。所以,這種把鐘撥慢一小時的行為仿佛已經演化成一種純粹自我安慰的儀式——多數情況下,我知道它于事無補。
正如Jack London說的,“有人在旁,我向來樂意來一杯;無人在旁,我就自己來一杯”。好在我還是好酒又好色,所以該不該喝都忍不住會喝,能不能愛也還是忍不住要愛。
所以只能期待它/他足夠烈。不是酒精度有多高,而是心身神合一的可遇不可求。起碼,好時光曾經發生過。而當時間把一切打回原形的時候,我亦可以求一個醒來后,什么都不記得的重頭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