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沙豆  2012-06-01

爆沙豆是我童年歲月里一道最可口耐嚼的美味佳肴。它的清香和脆響，一直留存在我美好的記憶中。

爆沙豆原料有兩種。一種是蠶豆，另一種是豌豆。必須是青豆曬干后，精心挑選粒大、飽滿的豆子。

爆沙豆的重要材料是沙子，而且所用的沙子特別精細，我見過的這種沙子是純黑色的。據說，只有黑色沙才能將豆子爆得那般香脆。全村備有這種沙子的人家不多，但大家可以互借。據說，沙子炒得越熱，次數越多，沙豆的效果越好。所以，沙子喜歡讓人借用。我家鄉還流行一句諺語：“不借的是妻子，常借的是沙子。”

記得爆沙豆通常選擇在一個陰雨天，一大厝里的人，如果一人提議說明天我們爆沙，那么明天就動鍋了。往往是提議的人先動鍋，然后一家一戶排隊輪著做。第一戶爆好了，第二戶通常就連鍋帶沙借了去。這樣，已經炒得滾熱的鍋底和沙子可以節省柴火。

我家有一套專用的沙子。一年就用一次。爆沙的那天，我家特熱鬧。我們從裝沙子專用的竹筒里取出黑黑的沙子，放進大鍋，然后架起木柴，等沙子炒滾熱后，將豆子往鐵鍋里倒。豆子一進鍋，大把鐵鏟得跟著進去，把沙子和豆子攪在一起，然后，一鏟一鏟地將豆子和沙子鏟過來再翻過去，不停地炒動。隨著從沙沙沙到噼啪噼啪的聲響，豆子也從剛入鍋時的淺綠色漸漸地變成了赭褐色，一直到深赭色，不知要翻動多少次鍋鏟。當那豆子快熟將熟的當兒，那種清香彌漫開來。爆沙豆，在當年算是一樁大事、美事。住在一大厝里的左鄰右舍聞香聞聲都會自動走來，越多人來越會感到親切。人們還會動手幫忙，或接手鏟幾鏟，或指點指點，或干脆隨手抓起一兩個往嘴里塞。人們在品嘗祖母的爆沙豆子時，總夸獎一番，說，這才真正是爆沙豆啊！

在人們議論聲中，鍋里便傳來噼啪噼啪的響聲，這聲響過后，定睛看去，鍋中沙里的豆子已經綻開出美麗的花紋，一條一條，或深或淺，殼內的肉向外翻，醇香，就從這里噴發而來。

祖母在人們的贊美聲中總是一臉燦爛。她在不停手的炒動中，也樂意傳授她的秘訣。

一鍋鍋豆子爆成后，等熱氣一退，祖母便將蠶豌豆、白豆和黑豆分類，裝入大大小小的瓷罐里。瓷罐裝不下，祖母再用玻璃瓶代替包裝。按計劃，這些爆沙豆，除了過節過年，還有遇到沒米下鍋，或者沒有下飯的菜之時，才能從瓷罐里取用。一直吃到第二年豆子快收成時才瓷底告罄。

記得那年頭，對又香又脆的爆沙豆，無論是祖母犒賞的，還是我們設法從瓷罐里偷來的，我們都用心品嘗，細細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