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之前，三鹿奶粉還是國內響當當的奶粉品牌，無論從價格還是受歡迎程度，都在中低收入階層中占有主要地位，也是國內名副其實的最大奶粉生產企業。而隨著甘肅14名嬰兒因食用三鹿奶粉同時患上腎結石的新聞見諸報端后，這個神話破滅了……

    人們生活在“毒奶粉”“三聚氰胺”的恐慌中，大家談“奶”色變，而這時的三鹿則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此后，眾多品牌也因此而陷入危機，國內奶粉行業全面淪陷。而國家免檢制度也就此作古，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局長李長江因此下課……

    雷指數 ★ ★ ★ ★ ☆

    近幾年，中國發生的嚴重的食品安全事故讓人們不得不敲響了警鐘。“蘇丹紅”辣醬、石蠟火鍋底料、毒大米、地溝油等事件都讓老百姓苦不堪言。

    “毒奶粉”的肆虐已經不是某個企業家的貪婪可以解釋，它帶著鮮血，拷問著已經壞死的企業倫理，帶來的是全民對一個行業的絕望。可它也或將促進中國食品安全機制的人性進步：當我們的監督機制不再只是依靠領導重視，而是依靠機制自身的節律有效運轉時，才能阻止行業生產的“結石”任意滋長。

    曾作為動物飼料誘發美國寵物死亡的三聚氰胺，在中國卻變成了嬰兒的口糧，毒害了萬千中國的孩童，也把整個中國乳品行業陷入了深淵。

    結石娃娃

    9月16日下午，常平鎮金美村某電子廠的工人王超看到了嬰兒吃三鹿奶粉得腎結石的新聞，而他兩歲的女兒倩倩以前喝的就是三鹿奶粉。此時王超并不相信喝了兩年三鹿奶粉的女兒的身體里，有一種蛋黃色的石頭正在生長。其實他的女兒一直以來都排尿不暢。

    與此同時，相似的問題出現在11個省至少1253名嬰兒的腎臟和泌尿系統里。超過3萬名孩子的腎臟里后來都發現了這種結石。王超的女兒只是其中一個。

    也就是9月16日這天晚上，一項驚人結果被國家質檢總局公布于眾：中國大陸地區22家生產嬰幼兒奶粉企業的69個批次產品被檢測出三聚氰胺。而三聚氰胺被衛生部確定為此次事件的罪魁禍首。

    9月17日，王超夫婦抱著孩子到東莞市人民醫院檢查，醫院已經排起長龍。他等待了6個多小時終于給女兒做了檢查。結果是雙腎長了兩顆結石。王超這才知道，倩倩小時候無緣無故地哭泣，原來是結石引發的腎絞痛。這種駭人疼痛會從孩子腰部開始沿輸尿管向下腹部、腹股溝、大腿內側、陰部連續放射，可以是幾分鐘，甚至也可以是幾小時。而王超的孩子痛了兩年。

    如果尿排不了，腎衰竭，孩子就會死亡。整個“毒奶粉”事件中有6個孩子喪生。

    王超很焦急。倩倩太小了，醫生建議不要手術，多排尿，多打點滴。兩個月后，倩倩的結石小了0.2mm，但還是比較大。所以她的父母還是想給孩子做手術。

    但是手術將會很痛苦。因為嬰兒腎結石病很不常見，一般的醫院根本沒有這樣的手術能力。“毒奶粉”事件中，秦皇島人陳會祥不得不打車300多公里把一歲的女兒送到北京兒童醫院治療。

    而如果開始手術，那么會有一根導管的一側插進小孩的輸尿管，另一側會直接插進孩子的腎中，然后輸液沖出結石。這是一種常人很難忍受的痛苦。如果沖不掉可能還要在孩子身上開刀，身體雙側都會切開，術后會留下殘忍的縫合口。

    堅強的政府意志

    王超說，2008年他就像經歷了一場噩夢。這場噩夢同時發生在千千萬萬個家庭。最終影響全國。

    而“毒奶粉”的消息也迅速蔓延到了整個世界，國產奶制品無人問津，世界各地出臺措施限制大陸產的奶制品。

    2008年9月22日，國家質檢總局局長李長江引咎辭職，這是該事件中被問責的第一個部級官員。這一天距離9月9日，媒體首次報道“甘肅14名嬰兒食用三鹿奶粉同患腎結石”時隔13天。

    這也顯示了中國政府在“毒奶粉”事件中的堅強而負責的態度。與以往的“中國制造”安全事件遭遇一些國家的政治解讀不一樣，國際社會對“毒奶粉”事件中的中國政府卻是普遍提出了贊揚。因為這是在經歷了SARS和汶川地震之后，國家的又一次徹底而迅速的危機公關，國家重大食品安全事故Ⅰ級相應機制首次啟動，相關消息迅速披露，沒有隱瞞。

    9月16日，中國政府曝光了22家奶粉企業，而在此之前的9月15日，全國醫療機構就已經接診和篩查食用三鹿奶粉的嬰幼兒近萬名；150多個國家級檢測中心24小時不間斷對所有市面上的嬰兒奶粉進行檢測；到17日，22名涉嫌生產制售三聚氰胺的人員被刑拘；國家宣布對所有結石患兒免費治療。

    在國內外鋪天蓋地痛斥國產奶粉的時候，政府并沒有為任何一家在此公共事件中的奶制品企業尋找托辭，而是徹底取消所謂“國家免檢奶產品”的概念。盡管整個中國奶粉業因此會遭受滅頂之災。

    三個月后，新任國家質檢總局局長王勇頻繁出現在親自品嘗奶粉的現場，向公眾證明：中國奶粉危機告一段落。

    在此事件發生后，中國政府的行動相對迅速，然而整個食品安全體系仍然需要反思。《財經》調查顯示，質檢部門和工商部門在最初的時候反應遲緩，僅在9月9日媒體曝光之后，才意識到此事。包括河北質監局在內，沒有任何地方質監部門向國家質檢總局上報類似事件。自6月首次公開病例到9月事態延展，三個月內，包括三鹿奶粉在內的奶粉持續熱銷，食品安全監管機制近乎失靈。

    “毒奶粉”事件呼喚中國質量監督檢查檢驗體制真正運作起來，為全中國的公共衛生事務盡到責任。

    壞死的企業倫理

    號稱擁有“1100道檢測工序”的三鹿集團卻將三聚氰胺輕松放關，制成奶粉。在受到消費者質疑時，這家企業的代理商曾用四箱奶粉封住投訴者的口。直到9月11日，這家企業仍然堅稱：“我們的奶源沒有問題。”

    當三鹿倒下后，諸多奶粉企業也在宣稱自己的奶源沒有問題。當22家國內乳品企業被曝光后，中國奶制品企業這時突然委屈地說，添加三聚氰胺是業內潛規則。而在此之前，奶制品企業放出的消息是，都是奶農惹的禍。

    中國奶制品企業出事之前，集體噤聲抗爭媒體揭發，同時伴隨集體僥幸心理；出事之后又互相推諉責任，還要想方設法撇清責任。就連一直享有盛譽的明星企業家，一度標榜對消費者負責的企業也未能幸免。所謂“國家免檢產品”更成為了寡恥的笑柄。

    “毒奶粉”事件，不僅顯示中國部分奶制品企業極度不負責任的態度，也證明奶制品企業倫理普遍扭曲。而這不僅僅是中國奶制品企業倫理的問題，而是中國企業倫理隱藏的真相。

    “毒奶粉”摧垮了中國奶制品企業的春天，但也給整個中國企業倫理回到健康狀態提供了一次疼痛的刺激。

    雷語

    “牛總，就一個問題：奶中添加這種‘蛋白精’，你之前是否知情？”

    ——網友針對蒙牛董事長牛根生在博客里說的話很不滿。牛根生是這樣說的：如果這件事情處理得不好，我這個董事長將引咎辭職。

    “要全力做好患兒診治工作，不惜一切代價，確保診治患兒不再發生意外事件，務求患兒盡快恢復健康。”

    ——新任石家莊市委書記車俊道歉。

    “三鹿牌嬰幼兒配方奶粉重大安全事故，給眾多患兒及家屬造成嚴重傷害，我們非常痛心！三鹿集團向你們表示最誠摯的道歉！”

    ——石家莊三鹿集團副總裁張振嶺代表集團道歉。

    “我們已經對中國的民族企業沒有任何的信心了，你們比中國男足還要傷害我們！”

    ——網友對奶粉企業表示不滿情緒。

    “中國真可笑，奶粉也能免檢。”

    ——網友對國家免檢制度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