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與上海酒吧
教授酒文化課程已經五年有余,領略的一直是法國的波爾多、勃艮第或者香檳區一望無際的葡萄園或者那種聞名世界的叫做軒尼詩或者馬爹利的酒。我沒有去過法國,但我可以想象位于歐洲西部北緯50度左右地區的景象,古老的修道院在綠色藤蔓中隱隱綽綽地露出尖頂,巨大的老式木制機械榨汁機兀然聳立在葡萄園邊的如茵綠草中,紫紅色果汁流向那只已經被熏染成暗褐色的釀酒槽,甜蜜的果汁在那里以最原始的方法自然發酵,空氣里布滿了醉香。最令我心懷向往的是那些長至幾十公里的酒窖,陰暗的窖壁邊點著蠟燭,火光閃爍,橡木酒桶整齊地排列著,沉默得像一群古代宮廷里的侍衛,它們以永不變更的姿勢昭示著這個空間的神秘感,置身其中,你吸嗅到的也許是拿破侖時代的酒香,亦或是更為久遠的古羅馬時代凝滯于此的空氣。
上海這個城市,與法國有著多少淵源我們且不去追究,但上海對世界的接納也許是中國任何一個城市所不能比擬的。然,這種接納卻也融入了上海自己的性格。上海的酒吧,并不是新興的,六七十年前,這里的酒吧已經以其瑰麗雍容的姿態向駐留在上海的人們展示了它無限的魅力,那時候,進入酒吧的人們,是那些擁有著或大或小產業的上層人士和他們的孩子,我們把那些孩子們叫做“小開”,當然也有舞女和交際花,酒吧于她們來講,是涉獵的場所,酒,是她們謀生的媒介。
上海的酒吧,許是承納了太多紛雜交替的時代特性,于是便具有了別的城市酒吧所沒有的細膩傷感和稍顯遲暮風華的迷人情調。
不記得那個酒吧的名字了,是在衡山路上,梧桐綠蔭遮蓋的老房子,最經典的火車座,深咖啡色的皮椅子沉穩而溫暖,沒有過多繁復的裝飾,白墻壁上每隔一段掛著一張建筑素描畫。細看,是近百年來上海最經典的酒吧手繪。整個空間,呈現的是一種樸素,甚至可以說,那是落寞而空寂的。而恰恰這種淡然質樸,卻是對酒吧歷史的詳盡描述,折射出的是一種深邃和滄桑的眼光。這樣的酒吧不奢華,在我的眼里,它表達的卻是沉重而極具份量的文化。
另外想一提的是“新天地”,那是一個酒吧群落,時尚新潮,老石窟門房子改造的娛樂休閑場所,精心規劃刻意營造而出的歷史感。盡管一切都似乎進入了時光隧道,但依舊無法讓你擺脫影片的虛擬感。猶如一個繼承了歷經磨難的父輩遺留下來的巨額財產的年輕男子,他意欲保留父親的影子,卻終然無法全部再現過去的一切。但不可否認的是,它的確代表了上海頗具底氣的豐富的文化內蘊,這種文化不歸類于任何傳統的格律,這種文化融合了最經典和最現代的交織,這種文化,我想,該是可以被稱為“海派性格”的特殊酒吧文化。
再回到“酒”。多年以來,上海竟然沒有一家生產名酒的釀造公司,這也許又是與上海的歷史有關的。上海畢竟不是巴黎,它沒有自己的波爾多或者勃艮第,而在中國酒里,黃酒首推浙江紹興,白酒更是貴州山西或者四川等的專利,而自從1892年引入了葡萄酒的釀造技術,張裕便獨霸一方,金獎白蘭地在國際上獲得的殊榮讓煙臺被世界稱為“葡萄城”,這是上海可望而不可及的美譽,連啤酒的釀造也是青島和哈爾濱為著名。
人們把美酒帶到了上海,上海在盡享甘露的時候,卻已經無法再去創造一種具有突破性的酒了,上海只能把全世界最美好的酒拿來,釋入上海的風情和人情,借以酒吧的傳播,成就一種具有上海獨特的雅致迤儷格調的魅力品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