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瘋”炒家調查：糧儲企業自拍自買？

　　楊顥

　　繼大蒜、綠豆之后，玉米正成為農產品(16.36,0.36,2.25%)價格上揚新的領軍者。

　　“一個月時間，玉米價格就從每噸1650元左右漲到最高1840元，每噸漲了近200塊！”5月底，東北一家大型玉米加工企業負責人對記者感嘆道。

　　而農業部5月28日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玉米價格從去年2月起一直保持漲勢，漲幅高達33.3%。今年5月的第三周，全國玉米平均價格已突破每公斤2元，同比上漲26.9%。

　　對于玉米漲價的真實原因，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人士大多用“很復雜”、“很敏感”來描述。復雜的原因之一是，目前市場玉米供需到底有無缺口，相關各方看法迥異；而“敏感”的說法則來自于對包括某些中字頭企業在內的炒家的質疑。

　　其實，這波農產品漲價潮原因，發改委與國家統計局看法也不一致。前者認為有游資炒作，而統計局認為沒有游資進入的證據。

　　但無論如何，包括玉米在內的農產品價格上漲，影響到了社會對通脹預期的看法。國家發展改革委副主任彭森認為，農產品價格上漲雖不會直接影響CPI，但對通脹預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有跡象顯示，在發改委等重拳出擊的高壓下，玉米的價格也有回落的趨勢。有市場人士認為，部分游資高位出貨，短短5天之內，玉米價格每噸已下跌50元左右。

　　供需缺口惹的禍？

　　對于玉米價格走高，部分人士認為是供應不足，供需失衡造成的。但官方統計數據及相關官員卻否認這種說法。

　　供應不足派的理由是，主產區減產，國家庫存也減少了。

　　“去年以來主產區的減產，對玉米價格影響非常大。”上述加工企業負責人表示。

　　事實上，從去年夏季遼寧、吉林等地持續的干旱開始，玉米減產以及隨即帶來的價格上漲的消息便在東北等主產區流傳。當時，記者在吉林便被當地人士告知，吉林玉米減產應在兩三成以上。

　　“去年玉米總體應該減產了15%-20%。”上述加工企業負責人認為，位置好的主產區減產在30%甚至更多，這對價格影響更大。因為減產，又經過近一年的收購，農民手中的余糧已經基本賣光，而新玉米又尚未進入收獲季，造成供應斷檔。

　　“我們工廠一天是2000噸玉米的加工能力，但是現在一天才能收上來80噸左右的原料，只有加工能力的4%。”上述負責人說。

　　這一說法也得到了東北某糧庫主任的贊同。“減產應該是最重要的原因，現在農民手中幾乎沒有玉米了。”

　　“除了減產，國家庫存也在減少，并不如所稱那么多，而實際需求沒有太大變化，供需失衡狀況下，價格自然上漲。”上述加工企業負責人認為。

　　但官方統計數據卻顯示，2009年玉米產量充足。中國國家糧油信息中心援引統計局數據表示，中國2009年玉米產量為1.64億噸，高于市場此前預期的1.4億噸。國家糧食局副局長曾麗瑛5月24日也表態，國內玉米供求基本平衡，并不支持國內玉米價格繼續大幅上漲。

　　東方艾格農業咨詢公司糧食分析師馬文峰表示：“根據我們的監測情況看，玉米應該不存在太多的供需缺口。”

　　他提供的數據是，由于連續幾年的收儲，到今年4月末為止，國內玉米庫存至少在1.2億噸，比往年都高。而截止到目前，玉米儲量估計也在4000萬噸以上。另一方面，目前需求并不很好，肉類需求下降，養殖業也不景氣，因此供需并沒有想象那么大的問題。

　　他同時認為，今年進口玉米的增加，也加劇了玉米價格上漲的預期。4月底，美國農業部公布的進出口數據顯示，中國企業和美國私營出口商簽訂了進口11.5萬噸美國玉米的合同。此后，美國谷物協會又透露，中國企業又向美國訂購了25萬噸至30萬噸玉米。

　　這是中國4年來首次進口玉米，也是目前中國進口玉米的歷史最多數量。

　　“今年不出意外，玉米應該是增產。目前玉米的播種面積一直在增加，已經成為僅次于水稻的第二大糧食作物。”馬文峰說。

　　誰是幕后炒家？

　　既然供需基本平衡，玉米價格一路上揚的幕后推手何在？

　　上述負責人所在的深加工企業，被外界看成是此次玉米價格上漲的一種推動力量。

　　持這種觀點的人士的論據是，由于經濟復蘇，玉米深加工產品行情好轉，包括淀粉及酒精等深加工產品行情持續走高，刺激了國內玉米深加工企業產能利用率提高；此外，根據最新拍賣條件要求，深加工企業禁止參與自5月18日開始的玉米拍賣活動，這也變相增加了深加工企業的搶糧心理。

　　中國玉米網的消息稱，6月1日，因市場收購情況不理想，吉林省再有加工企業上調價格。至此，吉林省本周前兩天已有五六家企業上調收購價格。

　　該負責人則坦承，盡管目前原料價格高企，但淀粉價格也是歷史高點，以最新的淀粉價格來計算，企業基本能保本。他對企業造成了高價并不認同。“玉米加工企業中，還是飼料企業占比大，深加工比例很小。”據他介紹，因為收不到玉米，很多小型深加工企業已經開開停停，大型企業也只能維持生產。

　　深加工企業不認賬，那到底漲價源頭在哪里？

　　“現在還有小部分玉米在貿易商手中，而他們中大部分是中字頭企業，他們在囤貨。”上述糧庫主任對記者直言。

　　他的說法不無道理。與此前的大蒜、綠豆不一樣的是，玉米近年來一直是國家臨儲收購的對象。而國家收購的重要載體正是國儲糧機構等企業。

　　從2008年10月到2009年6月，國家分批次一共臨時收儲了3500萬噸的玉米，而主要地點則集中于東北等地。大規模、高價的收儲，一方面造成加工企業無糧可收，另一方面，使得大部分的玉米被掌握在了國儲糧機構手中。

　　去年8月底時，中儲糧黑龍江分公司一位人士就曾向記者抱怨，連續的收儲已經讓中儲糧“糧滿為患”，而許多地方糧庫也成為中儲糧的代收代儲點。“水稻、玉米是最多的品種。”

　　當時，僅在吉林松原市，90%以上的地方糧庫都在幫中儲糧進行代收儲的工作。

　　“以前是70%-80%的玉米在市場流通，現在這個比例反過來，70%-80%的東北玉米都進了庫。”去年，就有加工企業向記者抱怨，因為收不到玉米，企業破天荒停產了一段時間。

　　事實上，為解決庫存，以及壓低玉米價格，4月中旬開始，東北產區玉米進入拍賣程序。而且，成交率均達到或接近100%。

　　6月1日在安徽糧食批發交易市場及其聯網市場舉行國家臨時存儲玉米競價銷售交易會，本次計劃銷售臨時存儲玉米98.47萬噸，實際成交92.45萬噸，成交率93.89%，成交均價1679元/噸。

　　對此，有期貨分析師表示高成交率暴露出玉米拍賣底價偏低，且與當前港口平艙價價差過大的問題。另一方面，短期市場中貿易糧源集中在中字頭企業手中，市場流通有限，拍賣并未能有效帶動市場貿易主體低價促銷糧源，反而加劇貿易大戶持糧觀望，這使得市場對未來三個月市場糧源供應緊張擔憂更加突出。

　　這一說法在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那里得到更具體的闡釋。他告訴記者，由于后來的拍賣將深加工企業排除在外，而目前飼料行業不景氣，需求沒有想象這么大，但每次拍賣的高成交率讓他越來越懷疑，這是東北的收儲企業在“自拍自買”。

　　“很大一種可能是，他們通過一些手法，將自己收儲的玉米低價拍賣下來，如此高的成交率自然又增加了市場的預期，玉米價格繼續上漲，而玉米，仍在他們手中，借此哄抬價格。”他說。

　　至截稿前，本報記者未能聯系到中儲糧等機構人士確認這一說法。

　　另一方面，東北當地一民營貿易商則告訴記者，自己并沒有參與玉米的囤貨。“據我所知，我周圍的貿易商們都沒囤貨。”他口中的那些同行，都是私人貿易商。

　　相比大蒜、綠豆，玉米價格的大幅增長，影響更為巨大。

　　“玉米價格上漲，勢必帶動飼料價格的上漲，接著，肉蛋奶的價格也會上漲。那么，通貨膨脹或許就會到來。”